璞山之急急回衡,盖欲即日归湘添募壮勇,大兴义愤,以报友仇而纾
璞山之急急回衡,盖欲即日归湘添募壮勇,大兴义愤,以报友仇而纾国难。然募勇之事,谈何容易。帐房、炉锅、军装、器械,一无所有,皆须侍在此设法赶办,而经费又一无所出,虽各处发几件信函,以作监河之贷,秦庭之请,亦且茫如捕风。未卜吾乡之义士仁人,何日起而应我。且即令勇士云集,饷项应手,军器皆备,尤须训练月馀,乃可一试。不然驱市人而御虎狼,至则溃耳。顷接老前辈十一日一函,并甄师九日一书,欲璞山赶紧带勇赴北省听调,此实实不能。侍意欲凑齐四千人,器械必利,糇粮稍足,同心一出,与此贼决一死战。极速,亦须十一月乃可成行,否则名为义举,实同儿戏,仍然东奔西窜,七零八落,终不成个气候也。
卷之三
与彭筱房曾香海
粤逆于八月廿二退出江西,过湖口后即分窜上下游,一破安庆,一据九江。比闻北陷黄梅,南扰兴国。此时大局糜烂,即使三城克复,秦晋无惊,而流贼之势固已成矣。
岷樵勋望日隆,全握兵柄,是意中事。鄙意欲练勇万人,概交岷老统带,以为扫荡澄清之具。近时各营之兵,东调一百,西拨五十,将与将不和,卒与卒不习,胜则相忌,败不相救,即有十万众在我麾下,亦且各怀携贰,离心离德。居今之世,用今之兵,虽诸葛复起,未必能灭此贼也。鄙意必须万众一心,诸将一气,而后改弦更张,或有成功之一日。昨已为书告邑人王璞山錱,又以书告岷樵矣。璞山亦有书抵我,痛夫江西七月廿四之役,湘勇阵亡者八十馀人,又重以带勇者四人,大兴义愤,思报友仇而纾国难。兹将渠书并弟书二件,抄呈尊览。两人者,起意不同,而指归则一。现拟于衡州广募新勇,大加训练。
前六月间,托魁太守所招之勇,邵阳各勇较胜于新化。后弟自省归,邵勇交塔副将带往醴陵防堵。昨在安仁剿江西土匪,一战荡平者是也。新化勇则散遣归农矣。弟来衡时,闻新勇并未散,且屡来具呈禀请赴江杀贼,是以复行招集,现存二百馀人。鄙意欲再招百五十人,合成三百六十,以符弟之营制。兹着新化勇数人回籍,令其自行招集,呼朋引类,或可得劲悍之卒,亦未可知。香海兄若素知新化健卒何处最多,或见此数人加以指踪,无取浮滑之辈,而求土作之类,是为至要!其途费业经议定:来时不给一钱,到衡之日,每人给钱三百文而已。此事各勇自能了之,两兄不管亦可。自新化勇而外,弟又欲招魁太守曾经训练之邵阳勇一营,计三百六十人,以为弟之亲兵。烦两兄与荫翁商妥,须择其精而又精者。荫兄无留上驷自用,而以下驷应客,至祷至感!其口粮银数,在衡操演,每日给予一钱;出征本省土匪,每日一钱四分;征外省粤匪,每日一钱五分。其为队长、哨长,以次而加。养伤银,上等三十,中等二十,下等十两。阵亡恤银六十两。征本省土匪减半。弟若不出外,或交岷樵,亲兵亦如之。望两兄与诸勇晰言之也。此次初出,无所谓安家银两,在宝亦不能先给几日口粮,途费亦惟到衡之日,每人给三百文而已。
抑又有请者,不难于勇,而难于带勇之人。带勇之人,第一要才堪治民,第二要不怕死,第三要不急急名利,第四要耐受辛苦。治民之才,不外公、明、勤三字。不公不明,则诸勇必不悦服;不勤,则营务细巨,皆废弛不治,故第一要务在此。不怕死,则临阵当先,士卒乃可效命,故次之。为名利而出者,保举稍迟则怨,稍不如意则怨,与同辈争薪水,与士卒争毫厘,故又次之。身体羸弱者,过劳则病;精神乏短者,久用则散,故又次之。四者似过于求备,而苟阙其一,则万不可以带勇。故弟尝谓带勇须智深勇沉之士,文经武纬之才。数月以来,梦想以求之,焚香以祷之,盖无须臾或忘诸怀。大抵有忠义血性,则四者相从以俱至;无忠义血性,则貌似四者,终不可恃。两兄平生物色,果有此等人否?如其有之,万望道达鄙意,礼请以出,非弟之私好也,为天下出也。弟之汲汲,尤在于此。
与吴甄甫制军
奉到手示,敬悉种种。动忍补救之谕,谨当书绅;委用择人,听言察理二语,国藩阅历尚浅,不无迷失。然今岁在省,于武员中赏识塔将,实以今日武营习气,退缩浮滑,恬不事事,骄蹇散漫,如搏沙者之不能成饭,太息痛恨,求如塔将之血性奋发,有志杀贼者,实为仅见,以是屡加器许。此外亦乏亲信之人。至国藩所不许者,则有口同斥,千夫共指。论者或欲混黑白而颠倒之,齐巨屦小屦而一视之,则褊浅之衷,实不能平。今日天下之变,只为混淆是非,麻木不仁,遂使志士贤人抚膺短气,奸滑机巧逍遥自得,安得侍坐函丈,痛哭而一倾吐也!
泰和股匪,初五日窜据安仁城中,初七日巳刻退出,初八日至江口洲。是夜二更,塔将督勇剿捕,一鼓荡平,想禀报已到矣。王璞山县丞珍于初八带勇往剿,至彼已见扑灭,即行返衡。十六日由衡起行归湘乡矣。彼自兴宁定计,续行募勇,为报仇起义之举,遂陆续遣其麾下之卒还湘,若者招行健士,若者制军器,若者备糗粮,若者归休料理行装,以为长征之计,业已分散四布。
来谕谓贼由富池口围攻兴国,恐由通城径窜平江,嘱调王璞山带勇赴平江,为迎头截击之师。籥翁亦飞札饬调。国藩以璞山之勇业经四散,若仓皇唤集,非十日不能齐;调赴平江,非八日不能到;既到之后,此三百馀人者,亦无甚济于事,不如听其在湘中耽阁二十日,号召义旅,兴办一切,齐来衡城操练月馀,然后成军以出,或者犹有小补。此王县丞之不能遽赴平江也。
来谕令张守荣组率师至平江。润农太守所带之兵勇本七百廿人,七月间省城防堵极紧,籥翁调回道标勇二百名。昨九月十三,其麾下守备田宗全不服润农约束,又调回其所带之绥靖兵二百名往省矣。现在张守仅带勇三百名,而粤西群盗如毛,永州西南一带不能不留兵防守,是以辗转思维,仍令其驻防江永一路,此张守之不能遽赴平江也。
粤逆由阳辛河窜入兴国,由兴国至通山、通城,即无水路可通。该匪未必肯尽舍船只,抛弃辎重。大队踵至之事,目下尚可无虞。惟分股四窜,勾结崇阳、通城一带乱民,攻扰南北交界各县,是意中事。现在塔将、王同知由茶陵回省之兵勇千三百馀人,又有邹寿璋、陈文耀在浏阳守卡之勇四百馀,皆可调赴平江。自浏自省,皆不三日而抵平也。惟自崖而返,画疆而守,兵勇习气皆然。来谕谓如贼未至平江,仍可往前进取,恐渠辈自嫌卑薄,不敢远征也。
国藩回省之说,非不三思及之。惟目前与王璞山谋募练勇,兴举浩大,费用繁多。若在省城,耳目之间,动多触碍,不如避迹偏郡,捐资多则多募,捐资少则少募,张弛广狭,惟吾之所自为。且奉命办团查匪,而必在省干预兵政,本属越俎之谋,宜人之从而议其后,时位进退之际,亦当有以自审也。
募勇一万,每月须费六万金。目下岷樵统带之楚勇、湘勇已四千矣。此间旧招新募,拟再添六千,如经费不敷,则先送四千,大抵十一月中旬乃可成行。不然,驱市人而使之战,鲜不败矣。
张润农有用之才,然尚不如王璞山之结实可靠。璞山忠勇冠群,驭众严明,然局量较隘,只堪裨将。以视岷樵之智勇兼全,器局闳远,则非其伦矣。因垂询附及一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