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司徒(浑)的妻子是钟家的女儿,太傅钟繇的曾孙女,又有非凡的才华和女子的美德。钟氏同王湛的妻子郝氏是妯娌,两人关系亲密,相互敬重。钟氏不凭借自己高贵的出身而对郝氏盛气凌人;郝氏也不会因自己门第的卑微而对钟氏低声下气。东海(王承)家里都以郝夫人的规矩为行为准则;而京陵(王浑)家里也以钟夫人的礼节作为行为规范。
周浚作安东时,行猎,值暴雨,过汝南李氏。李氏富足,而男子不在。有女名络秀,闻外有贵人,与一婢于内宰猪羊,作数十人饮食,事事精办,不闻有人声。密觇之,独见一女子,状貌非常,浚因求为妾。父兄不许。络秀曰:“门户殄瘁,何惜一女?若连姻贵族,将来或大益。”父兄从之。遂生伯仁兄弟。络秀语伯仁等:“我所以屈节为汝家作妾,门户计耳!汝若不与吾家作亲亲者,吾亦不惜余年!”伯仁等悉从命。由此李氏在世,得方幅齿遇。
周浚担任安东将军时,一次外出打猎,赶上暴雨,于是就去妆南李氏家探望。李家很富有,可是男子却都没有在家里。有个女儿名字叫作络秀,听到外边来了客人,就同丫鬟一起在里边杀猪宰羊,操办了几十人的酒宴。饭食样样精美,但是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。暗中窥视,只看见一个相貌非凡的女子。周浚因此请求娶她为妾。络秀的父亲和哥哥都不肯答应。络秀却说:“我们家门第衰落,怎么还舍不得一个女儿呢?倘若能与贵族联姻,或许将来还会有好处呢。”于是父兄就顺从了她。后来络秀生下了周伯仁()三兄弟。络秀对伯仁兄弟说道:“我之所以委屈自己嫁到你们周家做妾,是出于对李家的门户着想罢了。倘若你们不与我李家作亲戚,我也不会吝惜我的晚年!”周伯仁兄弟一切都听从母亲。从此,李家在社会上开始受到公正的待遇。
陶公者少有大志,家酷贫,与母湛氏同居。同郡范逵也素知名,举孝廉3,投侃宿。于时冰雪积日,侃室如悬磬4,而逵马仆甚多。侃母湛氏语侃曰:“汝但出外留客,吾自为计。”湛头发委地,下为二髲5,卖得数斛米,斫诸屋柱,悉割半为薪,锉诸荐以为马草。日夕,遂设精食,从者皆无所乏。逵既叹其才辩,又深愧其厚意。明旦去,侃追送不已,且百里许。逵曰:“路已远,君宜还。”侃犹不返,逵曰:“卿可去矣!至洛阳,当相为美谈。”侃乃返。逵及洛,遂称之于羊晫6、顾荣7诸人,大获美誉。
所陶公:陶侃,字士行,晋庐江寻阳(今江西九江)人。年轻时家中贫困,入仕后勤于职事,很有政绩,声望颇高。曾任江夏、武昌太守,荆、广、江、湘等州刺史以及侍中、太尉等职,封长沙郡公。也 范逵:曾举孝廉,生平事迹不详。3 孝廉:选举官吏的科目,要求是孝顺清廉,被选中的人也称为孝廉。4 室如悬磬:比喻室无所有,极为贫乏。磬,一种石制的敲击乐器,悬挂在架子上演奏。5 髲:假发。6 羊晫:《晋书·陶侃传》作“杨晫”,当时担任豫章国郎中令。7 顾荣:字彦先,当时担任中书郞,死后追赠侍中、骠骑将军,又称“顾骠骑”。
陶公(陶侃)少年时胸怀大志,家中十分贫穷,他和母亲湛氏住在一起。同郡的范逵一向很有名气,被举为孝廉,上任途中在陶侃家投宿。当时连日冰雪,陶侃家徒四壁,范逵带的随从马匹很多。陶侃的母亲湛氏对陶侃说:“你只管出去留住客人,我自己想办法招待。”湛氏的头发长及地面,她剪下做成两段假发,卖掉后换了几斛米。又把屋内的几根柱子,劈下一半作柴火,把草席铡碎作为马料。傍晚,摆下了精致的饭食招待客人,随从的人也不缺吃喝。范逵既赞叹陶侃的才华和言谈,又对他深厚的情意感到愧疚不安。第二天早晨,范逵离去,陶侃又追着为他们送别,依依难舍,一起走了一百多里。范逵说:“已经送得很远,你该回去了。”陶侃还是不回去。范逵说:“你回去吧。这次到了洛阳,我一定替你美言。”陶侃这才回去。范逵到了洛阳,就在羊晫、顾荣等人面前赞扬陶侃,陶侃于是名声大噪。
陶公少时,作鱼梁者吏,尝以坩也饷母。母封付使,反书责侃曰:“汝为吏,以官物见饷,非唯不益,乃增吾忧也。”
所鱼梁:一种捕鱼的设施,横截水流,留一缺口,让鱼随水流入竹篓。也 坩:一种陶制器皿。
陶公(陶侃)年轻时作鱼梁吏,曾经派人把腌鱼用罐子装着送给他母亲。母亲把腌鱼封好后又退给了使者,写了封信指责陶侃说:“你做官,把公家的东西送给我,这样不但对我不好,反而会增加我的忧虑。”
桓宣武平蜀者,以李势也妹为妾,甚有宠,常著斋后。主3始不知,既闻,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。正值李梳头,发委藉地,肤色玉曜4,不为动容。徐曰:“国破家亡,无心至此。今日若能见杀,乃是本怀。”主惭而退。
所平蜀:蜀,指成汉,晋十六国之一。晋惠帝时,李雄据蜀称帝,国号大成,成帝时李寿又改国号为汉,史称成汉,其辖境包括今四川全境、陕西南部及云贵北部。成汉传至李势,日益衰落,晋穆帝永和二年(公元346年),桓温率师西伐,次年春,灭掉成汉。也 李势:字子仁,巴氐族,十六国时期成汉的统治者。桓温伐蜀,他投降后,被封为归义侯。3 主:公主,指桓温的妻子、晋明帝女儿南康长公主。4 曜:发出光辉。
宣武侯桓温平蜀后,把李势的妹妹纳为妾,非常宠爱她,总是让她住在书房后面。桓温的妻子南康长公主开始不知道此事,后来听说了,带着几十个婢女持刀去刺杀她。当时李氏正在梳头,长长的头发垂落到地上,肤色如白玉一般光洁。看到公主后,她毫不动容,徐徐说道:“国破家亡,我也并不想这样。今天如果你能杀了我,正合了我的心愿。”公主很惭愧,便退了下去。
庾玉台者,希也之弟也。希诛,将戮玉台。玉台子妇,宣武弟桓豁女也,徒跣求进。阍3禁不内4。女厉声曰:“是何小人!我伯父门,不听我前!”因突入,号泣请曰:“庾玉台常因人5脚短三寸,当复能作贼不?”宣武笑曰:“婿故自急。”遂原6玉台一门。